真男人从不看导航

我开车喜欢记路，刻意的，去留意路标、路旁建筑和前车车牌上的字母数字组合。

之前上学在中餐馆送外卖，白人老大爷一晚总能比我多送好几单，哥们儿扫一眼地址就知道往哪开，我还窝在小高尔夫里按导航，零下十几度的美国中西部。

后来知道大爷专捡离得近集中的单子拿，停一次车送两三家，劳动人民的智慧。

前阵子和爱妻在圣芭芭拉拉过了2周年，漫步沙滩，西班牙风情建筑，清晨鲜美海胆，迷人的日落，很向往这种惬意纯粹的旅行，没有工作和家务，纯粹的消费。花就完了，管它谁还。很美国。

加州的地名很有趣，充斥着各种“圣”，从墨西哥一路向北，圣地亚哥、圣克莱门特、圣胡安、圣安娜、圣盖博、圣克拉利塔、圣芭芭拉、圣科鲁兹、圣何塞、圣弗朗西斯科（旧金山）和圣罗莎，一个字看多了你都觉得它是错别字。 当然这其中也是有区别，但无非是“San“和”Santa“之分，比如San Diego和Santa Barbara。Diego迭戈显然是英气逼人的男名，Barbara芭芭拉么就是传统的女名，故“San”等同于“他”，“Santa“等同于”她“。严格来说San和Santa都是Saint（圣人）的西语，浪漫的欧洲人赋予了这个词汇性别，因此Santa特指女圣人。

美国城市的命名我以为大抵分两类，本地的和外来的。本地的就是依据当地文化、地理、风土人情命名的城市，例如加州首府萨克拉门托（萨克拉门托河）、西雅图（当地美国原住民的酋长Chief Sealth），包括拉斯维加斯（Las Vegas译为绿洲，此处也是一种希冀）。外来的主要是殖民时期，以及工业化后的重要历史人物事件以及衍生，比如纽约（New York，新约克，英格兰约克镇在大西洋对面的兄弟），匹兹堡（Pittsburgh，Burgh是苏格兰城镇Borough的简写，Pitt是个当地有名的大拿，为纪念他这地儿以后就叫Pitt的堡），还有上面提到的加利福尼亚众圣，大多为西班牙统治时期的二创。

Barbara芭芭拉也算生在名门望族，不幸的是她爹比较潮，追的不是基督老人家，也不是安拉，总之比较小众，好听点就是异教徒。芭芭拉从小就被亲爹保护在高塔里，所谓“爸爸都是为你好“。奈何圣光无孔不入，芭芭拉成年后还是宣称自己信仰上帝，并拒绝成婚。 遂爹震怒，亲手结束了芭芭拉的生命，事毕就被雷劈死了。

从此芭芭拉就晋升为圣·芭芭拉 （Santa Barbara），芭芭拉虽被冠以圣名，但属于圣人梯队里比较偏底层的，英文叫Martyr，直译就是烈士。更贴切的理解就是苦行僧，秉持着“吃得苦中苦，方为人上人“的座右铭，甘愿为信仰忍受折磨和献身，通俗点讲就是自我感动，觉得我一辈子洁身自好不做爱就能上天堂。牛逼圣人一般都有可量化的卓越贡献，比如圣女贞德，还有近代的特蕾莎修女。好比你简历上写“认真负责”，旁边那哥们写“帮公司省了五十万”，孰优孰劣一目了然。

那圣芭芭拉最著名的景点，果然是个老教堂（Old Mission Santa Barbara 1786）。

这里教堂的英文并不是Church，而用了Mission（直译为任务和使命），阿汤哥的碟中谍英文名就是Mission: Impossible （早先盗版光盘台译为《不可能的任务》）。

除了Church和Mission，还有许多不同的词汇均可译为“教堂“，例如Chapel （著名的北卡教堂山大学就是Chapel Hill），Cathedral （Notre-Dame Cathedral巴黎圣母院），Abbey（Westminster Abbey，台译西敏寺，《夜的第七章》 “西敏寺的夜空开始沸腾”说的就是这里）。

说白了这些玩意儿都叫“庙”，但大到寺院、道观，小到祠堂、土地庙，根据功能有不同的叫法。

说回Mission，这个词源于拉丁文的Missio，本意即是 “派遣” ，可以理解成一个人办不成的事儿，得多派点人一起做。那干啥事儿得摇人呢，干架。西班牙的Mission就是开疆扩土、教化殖民。

小学时候玩《帝国时代》，每个国家或者文明都有自己特有的兵种单位，其中有个资料片补丁叫征服者，西班牙的特有兵种就是征服者（Conquistador），高装甲骑马的火枪兵，拿这玩意儿打当时的美洲文明属实降维打击。这拨人也就是大航海时代西班牙（和葡萄牙）帝国的探险家士兵，由皇室和大财主注资，走出欧洲到达美洲、大洋洲、非洲和亚洲，说好听点是殖民传教和开辟贸易，难听点就是烧杀掠夺，逼见到的人都信耶稣，In the name of God，所谓出师有名。

扯远了，再说回Mission，加州的这些西班牙教堂属于大发现后期的产物。当时美东13州已经独立，开始跟英国人对着干；美西还算是蛮荒之地，西班牙国王大概是觉得帝国马上要凉，趁还有一口气赶紧搞西部开发，从与墨西哥接壤的圣地亚哥开始修建兵站与教堂（Mission），一路北上至旧金山，在太平洋沿岸怼出了21个教堂。

总而言之，在不信主的地儿修的教堂就叫Mission（传教点），在大家都信主的地儿就叫Church。传教点顾名思义，主要是用来吸引新用户的，而Church就是给已经入坑的玩家提供一个活动场所。因此这些传教点往往更具有建筑美感，同时兼具功能性。原住民都还面朝黄土背朝天，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，这么一幢华丽小楼，里面人穿戴整齐，说话彬彬有礼，平日乐善布施，后者必引来羡慕和好奇，万物皆营销。

打着宣扬基督教的旗号，Mission也会给当地人提供农业技术、写作算数和医疗护理的援助。这些地方不但有充满仪式感的庭院和广场，还配有住宅、作坊、谷仓等生活必须建筑，通常可以自给自足。除圣芭芭拉外西海岸的许多城镇都是依托这类传教点兴建的，比如San Diego以及现在华人聚集的San Gabriel（圣盖博）。

凡事讲究劳逸结合，白天传教，夜里殖民。西方人特别喜欢用宗教和历史来形容各种事物，也包括造人事业。很多人的第一次应该都是Missionanry（传教士），也是大多影视作品里最常用的体位。神职人员么都保守，做事讲究，所以姿势选择比较少，还有很多条条框框不能碰，因此“面对面”的传教成了一种传统。

西班牙征服者给美洲带来先进生产技术的同时，也带来了天花。

来回500公里没看导航，老婆钦佩的目光让我十分享受。

哥先生当初若循着导航出海，怕是找不到新大陆了。

2023年夏于美国加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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